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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演义 033 一语成谶·举头三尺有神明

    却说孙坚从建章殿的枯井里打捞出了传国玉玺,怀着私心,他便想尽快赶回长沙,将那传国玉玺据为己有。

    偏偏好事多磨,就在昨晚打捞玉玺的众人之中,却有一个小卒是此次同盟军盟主袁绍的同乡。孙坚平时带兵南征北战,那小卒早就收够了颠沛流离之苦和随时可能没命的生活,如今看到袁绍名下的将士个个膘肥体胖、装备jīng良,小卒倒也有些算盘:他虽然不知道锦囊里的东西是传国玉玺,却也猜到了那很可能是一件宝贝,当下便想利用这个消息来袁绍这里换个一官半职。

    再说袁绍听到那小卒的告密,再一联系到“五sè豪光”和锦囊的尺寸,他立马便猜到孙坚得到了传国玉玺!

    听说孙坚得到传国玉玺却想私吞,袁绍本就怒火中烧;再一听说孙坚打算即刻赶回长沙,袁绍当时便想找上孙坚、讨要玉玺,却被他帐下的一个谋士阻拦下来。

    “明公莫急!”阻拦下袁绍的,乃是在袁绍名下担任别驾一职的田丰田元皓,此人本来在东汉朝廷担任“侍御史”一职,后来因为看不惯张让等十常侍祸国殃民,便罢官归家,前些时候袁绍出兵讨伐董卓,仰慕田丰名声而请他出山。一见劝阻自己的人是田丰,袁绍也不由得缓下火气,紧接着,田丰就好生说道:“明公莫要忘了:现如今您可是同盟军的盟主,就因为一个无名小卒一些捕风捉影的线索就去兴师问罪,未免太草率了?”

    “这……可是万一……”

    “不管孙长沙他有没有得到传国玉玺,在他走之前,势必要来和身为盟主的您请辞才对。孙坚既然这么急着连夜准备,想来明天就会来告辞,届时,明公大可趁机因势利导,或旁敲侧击、或开门见山,只要孙坚显露出任何破绽,明公到时再作定夺,岂非不迟?”田丰这番话合情合理,袁绍闻言微微颔首,而后轻笑着说道:“元皓所言甚是!既如此,我便看在元皓的面子上,给那孙文台一个坦白的机会!”

    次rì,果然如田丰所言,孙坚一大早就来请辞。

    袁绍早有准备,而且也已经事先将其他诸如袁术、公孙瓒等人请到了中军帐里,孙坚一提出要回长沙,袁绍当然不同意,而且信誓旦旦的说着些“如今董卓未除、天下未定,江东猛虎怎能擅自退出同盟”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借口。怎奈孙坚既得了玉玺又下定决心要隐匿玉玺,去意已决,最后竟是提出攻陷虎牢关时受了内伤,不得不回去疗养的借口。

    “文台的伤病恐怕不在身上,而在心里?突然装下‘传国玉玺’那么大一块玉石,当然会不舒服了!不是吗?”

    “此话怎讲?”袁绍情急之下,不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孙坚虽然心头剧震,表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一听孙坚气定神闲得反问声,袁绍不由也是惊疑参半,嘴上却义正词严得侃侃而谈:“现如今我们十八路诸侯兴兵讨伐董卓,是为国除害的大事情。传国玉玺乃朝廷之宝,文台既然已经获得,理当当众交出来给我这个盟主暂时保管,等到消灭董卓,再还给朝廷。如今你隐匿不现,意yù何为?”

    “哼!本初兄开口闭口就说玉玺在孙某人手上,我哪里有什么玉玺啊?”

    “建章殿井中之物,又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孙坚!我劝你还是快点把玉玺拿出来,大家同盟一场,只要你拿出玉玺,我即刻放你回长沙;但如果你不拿出玉玺,哼,今天你休想走出这个中军帐!”袁绍这番话让孙坚从之前的莫名心惊中渐渐得回过味来,也意识到一定是昨晚有人想袁绍通风报信了,当下猛一咬牙,孙坚举起右手指天发誓:“我孙坚孙文台,如果真的得到了传国玉玺却不拿出来,反而私自藏匿,来rì必不得善终,死于乱箭之下!如何!?”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要知道当时世风纯朴,对于发毒誓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还是相当看重的,尤其是像孙坚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如果发誓之后被人发现他确实藏匿了玉玺,就算不死在乱箭之下,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大骂没有信义。

    只是孙坚却没想到:今天他这个毒誓竟然真得一语成谶,不久的将来,一代猛将孙文台竟然真得死在弓箭下!

    当然那是后话,表过不提。

    再说袁绍,他也没想到孙坚竟然敢当众立下这等毒誓,眼见孙坚神sè凛然不容侵犯,袁绍便怀疑起那个向自己打小报告的混蛋在忽悠自己。就在袁绍错愕一时间,其他诸如孔融、王匡、刘岱等诸侯眼见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也纷纷打起圆场,只是袁绍还不死心,当下把那个向自己通风报着的小卒叫到中军帐,和孙坚当面对质。孙坚一见那人就怒火中烧,拔出腰间的古锭宝刀就要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孙坚!你在我中军帐里意图杀人,可是恼羞成怒,连我袁绍袁本初也不放在眼里吗?言辞间袁绍也拔出佩剑遥指着孙坚,同时袁绍背后的颜良、文丑两员猛将更是踏前一步,死死得盯着孙坚――其实袁绍一直不想让颜良文丑出场,不然这两人联手之下,就算不能让吕布望风而逃却也足以战平吕布,袁绍还一直想把这两员猛将当成秘密武器呢!只是如今袁绍既然下定决心要把孙坚或者玉玺留下,这才下血本得叫上了两人。孙坚背后虽然也有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人,比起颜良文丑来却到底差了一筹,不想就在孙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站在公孙瓒背后的张飞却突然赶上来护在孙坚身边,朝着袁绍大声疾呼:“怎么?要打群架吗?”

    虎牢关一战之后,同盟军里谁不知道他张飞张翼德的威猛?只是大家也都知道张飞是公孙瓒手下的战将,这小子在袁绍和孙坚冲突的时候冒出头来,到底图的是什么啊?

    众人当然不知道打从孙策正式认项羽为义父之后,张飞就一直以孙策的干叔叔自居,如今干侄子的老爹被人指着鼻子叫阵,他张飞怎么能袖手旁观?只是张飞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是公孙瓒的部将,如今他一站出来说话,等于是表明公孙瓒是在公然支持孙坚了,这么一来,公孙瓒的脸sè可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亏得关羽一见事情要糟,连忙在公孙瓒耳边耳语一番。

    “将军!如今董卓既然已经败退,同盟军也算是完成了初步目标,如果孙长沙率先离去,我们岂非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我们离开北平足有三月,万一乌桓……”关羽才说到这里,原本对张飞的鲁莽行动一脸不爽的公孙瓒就转而来到张飞身边,朝着袁绍大声喝问:“袁本初!别人念你是四世三公,好心好意得叫你做盟主,却也没有给你权利扣留我们?你说孙长沙藏了玉玺就是藏了玉玺?随便拉个人出来就能作证?那我还说你里通外国、勾结乌桓呢!”

    “你!公孙伯圭,你也想来横插一杠!?”

    “天下人管天下事,难道只许你干涉孙长沙之事,不许我干涉你的事情?只需你州官防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啊?”公孙瓒这一番话声音洪亮,让袁绍也一时间哑口无言。眼见自己的主公不能应对,颜良和文丑便要上前来用强行手段扣留孙坚和公孙瓒,只是他们才一动弹,不光是张飞,便是关羽也猛然护在公孙瓒的另一侧,四员猛将、八个眼珠,瞪来瞪去的,一时间,整个中军帐里剑拔弩张、事态俨然。

    眼见事情闹大了,稍一不慎,自己就很可能把孙坚、公孙瓒两拨人马一齐闹翻,袁绍虽然是十八路诸侯里实力最强大的一路,却也不敢同时对抗其他两路诸侯的联手。

    就趁着袁绍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残局时,自知理亏的孙坚眼明手快得拉扯了一下公孙瓒的胳膊,当下两人在关羽、张飞和江东四大将等人的护送下,小心谨慎得退出了袁绍的中军帐。满怀感激得朝着公孙瓒和关张二人拱手一礼,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孙坚也就没再多加客套,领着四个将领和孙策等人,翻身上马,尽起手下儿郎便拔寨离开洛阳,南归而去。

    孙坚这么一走,公孙瓒那边就也要离开,只是项羽在听到发生在中军帐里的冲突之后,脸sè却一变再变。

    “大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

    “……,不管你的事!”朝着患得患失的关羽摆了摆手,又向一旁的贾诩问清楚所谓的“传国玉玺”的来龙去脉之后,项羽自言自语得轻呼起来:“原来是那个东西啊!哼!难怪我当年在咸阳宫里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早就被刘……哼!”

    遥想当年,大秦乱世,刘邦先于项羽一步攻破咸阳城,率先从子婴手里得到了大秦帝国的玉玺和兵符;后来项羽赶到咸阳,也曾经满天下得搜寻玉玺,却怎么可能找得到?就是在火大之下,项羽才一把火烧光了咸阳宫,没想到四百年之后,那块玉玺还是这么得炙手可热、这么得惹事生非啊!

    “大哥!我看那公孙瓒似乎也急于赶回北平,大哥您是不是先行……”关羽的意思自然是让项羽先行赶回北平,免得被公孙瓒当面识破,不想项羽还没表态,贾诩却连声疾呼:“等会儿!要回北平?现在?那可不行!我在洛阳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呢!比如我爷爷!跟主公远走北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我总要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至于吗?”没好气得翻了个白眼,项羽朝着关羽轻笑:“无妨!二弟,你和三弟就先随公孙瓒回北平,人多势众的,行进速度反而过慢,而且一路上,你大可以时不时得制造一些事端,再度减缓行军速度。与此同时,我就先陪我们的军师大人去拜望一下他的爷爷,料来就算晚个一两天再出发,也应该可以赶在你们前头回到北平的!”

    “这……,也只好如此了!”

    当天下午,公孙瓒果然也收拢自己的人马,赶回北平。

    项羽本来以为贾诩会在第一时间带自己去看望他那个很可能是见最后一面的爷爷,不想贾诩倒确实在前边带路,却一直将项羽带出了洛阳城,只朝着更西方行进过去。

    “喂!喂!我说――喂!我们去哪儿啊?”

    “去看爷爷啊!”

    “等会儿,难道你爷爷不住在洛阳?”

    “废话了不是!主公您也不看看:洛阳还有活人吗?”

    “……,那你爷爷住在哪儿啊?”

    “鸿沟!”

    “什……什么!?”

    “鸿沟啊!怎么?主公竟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鸿沟’?那你总应该知道汉高祖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相当年秦末乱世,楚汉争霸历时数年,最终谁也奈何不了谁,双方遂以‘鸿沟’为界,所谓的‘楚河汉界’指的就是这条鸿沟!”在前边带路的贾诩随口这么说着,却浑然没有意识到后边的项羽是何脸sè,“唉!楚霸王啊楚霸王,还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好好的一个天下,竟然被他玩完了!”

    “……,文和,如果让你辅佐西楚霸王项羽,在楚汉之争中,你有自信能够帮他取得天下吗?”

    “没有!”贾诩的回答异常干脆,干脆到项羽忍不住打个机灵,就听贾诩继续说道:“西楚霸王项羽,并非败在兵力上,也不是败在谋略上,当然更不是败在气势上,而是败在xìng格上!可是即便当rì我在鸿门宴上,恐怕也无法说服他杀死刘邦呢!当然如果我在场,我不会让项庄舞剑,而会直接毒杀刘邦,问题是就算杀死刘邦,项羽也难成大器!退一万步说:亚父范增,绝对是一位至少不输给我的顶级谋士,可是结果呢?”

    “结果我……我是说‘他’却听信谗言,疏远亚父!”

    “所以说西楚霸王项羽的败北,是由xìng格决定的悲剧!”

    “如果――我是说如果项羽不再那么得刚愎自用、不再那么得妇人之仁,能否避免那种悲剧的重演?”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历史这玩意,很难‘如果’!”说到这里,贾诩猛然回过身来上下打量着项羽,就在项羽被他那对毒到家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时,贾诩恍然大悟得疾呼:“哦!我说主公您怎么对‘西楚霸王’这么感兴趣呢,原来是因为……呵呵!原来是因为您自己就和当年的项羽很是想象啊!不错!同样的妇人之仁,不过又有不一样的地方!主公放心:您并非项羽!”

    我不是项羽?我不是项羽难道你是项羽啊?

    这个念头才一转过项羽的脑袋,他却也仔细的思索起来:确实!今天的自己,还是当初的自己吗?

    此后一路上,贾诩有一搭没一搭得和项羽闲聊着,项羽却已经心有思虑,除了必要的敷衍之外就闭口不言,只顾埋头赶路。时间一长,贾诩也自觉无趣,便不再说些什么。

    当天黄昏时分,两人终于赶到了传说中的楚河汉界――鸿沟!